听到钱家两个字，路过的镇民也都纷纷看来。
“最近外面乱，钱家护着丰铜镇，派了那么多人出来，谁敢有意见？”
“孙夫人不就是钱家管事的婆娘么，咋还说到东家的头上去了！？”
“当街说钱家，跟隔壁镇子上当街说县令有什么分别，这不是找死么。”
听到那些人的议论，沈奕川和肖瀚对视一眼——妹妹倒是聪明，一下就知道丰铜镇的头头是钱家了。
几个妇人看见镇民都过来看热闹，也瞬间慌了神。
受伤最重的孙夫人指着宋楚烟的鼻子。
“你别在这里乱扣帽子！我们只说你欠我们药钱，半个字都没提到钱家。”
“可姨姨的手臂，也不是我们伤的，为什么要我们的银子呀？”
宋楚烟抱着银子，微微垂着头，眼底浮现零星的泪光，瞧着十分可怜，“我两个哥哥有些身手，帮忙绊倒了小偷，才拿了钱家的赏钱。
钱家分的银子公平公正，你们非说不对，说我们该把这银子分给你们……不就是说钱家把银子判错了吗？”
说到这里，几个妇人还未反应过来。
宋楚烟却委屈巴巴的将银子一兜，整个递给孙夫人，眼底的泪忽的就落下来。
“如果这不是钱家的赏银，而是该给您的药钱，那您就拿去吧。我只想早点找到村里人，找到村长爷爷……”
说完，周围的人群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，又见小孩儿哭，当即对着几个妇人指指点点。
“钱家的悬赏，向来是谁捉到人给谁赏银，啥时候还要从赏金里拨钱给其他人了？”
“哎哟，瞧这三个娃娃孤零零的，身边没个大人，你们还堵着人家小孩欺负，没脸皮。”
“钱家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做，明个儿管事就上门了！”
人言可畏。
几个妇人捂着脸散去，孙夫人气的脸色发白，指着宋楚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，怒斥。
“你给老娘等着！别让老娘下次看见你！”
说完，孙夫人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，落荒而逃。
宋楚烟的鼻尖却微动——奇怪，为何孙夫人明明受伤，腰间也挂着香包，手指上的药草味道却那么重？
围观的路人倒是好心些，得知宋楚烟她们是跟着渔村来赶集的，当即指了个方向。
“就在四海酒楼前，那酒楼招牌旁挂了两盏金铃铛，风一吹就响，你们肯定能找到。”
“谢谢。”
宋楚烟乖巧道谢，跟着两个哥哥去四海酒楼。
路上，沈奕川也说起自己刚才外出打听的事。
“我刚才正好找了个反方向，倒是听到一些关于钱家的事情，兴许对妹妹去治病有些帮助。”
宋楚烟和肖瀚当即认真回头听。
原来，而今当家的钱老爷子，曾经还做过巡抚，后告老还乡，成了管理丰铜镇的一把手。
钱老爷子近日身体不好，膝下却没什么儿女在跟前。他统共三女二子，三个女儿已经嫁人，小儿子是丰铜镇上的小霸王，大儿子前年就去了京城书院备考，都不着家。
“恰逢世道乱，这里矿脉又要紧，隔壁县令抽不开身。这几日就等着朝廷派人下来看顾，偏偏钱老爷子病的起不来身，当霸王的小儿子也是个不顶事的。
所以钱家上上下下都忙得团团转，一边照料老爷子，一边解决丰铜镇上的琐事。但人手有限，又不好招些摸不清背景的人，所以直接用钱给贼匪挂了悬赏，维护治安。”
宋楚烟和肖瀚对视了一眼。
怪不得一个贼匪就是二十两。
但这法子一时应急能用，长久下来，难免有人钻空子。
说话间。
宋楚烟已经看见了四海酒楼的招牌，两个金铃铛正随风叮叮当当的响，人群如铜墙铁壁，她们挤不进去，只听见里面传来轰隆巨响，人群哗然。
又听得一男人高声呵斥。
“瞧你们渔村上下一身腥臊，挡了我们四海酒楼的财路！赶紧滚！”
宋楚烟感觉不妙，急的往人群里挤。
沈奕川却将两个弟妹一捞，看向四海酒楼：“走到后门再绕回来，更快些。”
“我和肖瀚哥哥听路人说，酒楼的人说咱们渔村的人用石头塞鱼肚子压秤，我不信。”宋楚烟赶紧说。
肖瀚说：“反正都要绕路，正好去酒楼里查一查。”
……
四海酒楼。
方明朗和赵幺儿眼看着鱼桶被扔出来，新鲜的活鱼还在地上蹦跶，死鱼已经翻着白眼骨碌碌滚落，酒楼前面霎时涌起一股鱼腥味，惹得周围人退了又退。
“真难闻。”
“四海酒楼生意本来就差，这么一弄，只怕这两日就要关门大吉了。”
“这渔村的人果然都是惯偷，几年前，他们村里不也出了个匪徒么，我可还记得呢。”
“而今还用石头塞鱼肚子里压秤，真当大家是傻子呢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间。
方明朗和赵幺儿都半跪在地上，将仅剩的活鱼都捞起来放进另外一个水桶里。
唯有方汉目光阴沉的上前。
“我们渔村不做压秤的事儿，这活鱼早晨到你们手里，确认无误，怎的中午又找上我们的不是？”
“就凭你们的鱼肚子里有石头碎沙，清理不干净，伤了客人的嘴！我没让你们赔钱就不错了，你们竟还堵着我们家大门争论不休，这不是存心断我们生意么！”
管事之人高高站在台阶之上，看向渔村众人的脸上都是鄙夷。
方汉目光沉沉。
“每次交货，都有名册和账册，交货时并无差错，隔了几个时辰再说有错，我们不认。”
“名册？”
管事冷笑，直接命人将厚厚的名册拿过来，指着上面末尾的一个名字狠狠敲打，“你告诉我，这账册和名册之上，何处有你们的名姓和指印？”
“这怎么可能！”赵幺儿抖落两手水珠子，目光愤愤，“咱们虽然不识字，但指印却是留了的，我们村长手指还是红的呢。”
“手指红，就能咬死留下指印了吗？”
管事冷笑连连，将账册和名册递给路人们看，“那就让大家都开开眼，看看这册子上到底有没有！让你们这些低贱的渔民死个明白！”
他背后，宋楚烟听清前面的吵闹，偷偷带着两个哥哥挤进门，往柜台上放了十几个铜板。
“要两个小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