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天色已晚，十方阁老却还是踏入了顾修远所在的房间。
“十方阁老，这么晚来找我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？”
顾修远没有抬头，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，近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的审批，以及安排，这也是他这么晚还没有离开的原因。
十方阁老轻声道。
“沈炼来过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顾修远反应平淡地说道。
十方阁老继续道：“他让我帮他调查一个人。”
顾修远忽的抬头，手中的笔也终于放下，饶有兴趣看向十方阁老，“这点小事，还用不着阁老亲自跟我说吧？”
“可是查到了什么。”
十方阁老笑了笑，随后摇头。
“是什么都没查到。”
“所以我在考虑，要不要仔细地审阅一下沈炼让我帮他查的这个人。”
顾修远明白了他来的目的。
想要深入调查一个人，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让监天阁查一个人的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，而是轻声道。
“春川郡那边来消息了。”
“沈炼这小子跟我藏拙啊。”
十方阁老有些诧异地问道，“藏拙？”
顾修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，站起身信手推开窗户，一丝微凉的风驱散了屋内的热气。
“沈炼接取的天级任务，秦阁主那边调查结束了。”“根据调查得来的消息。”
“地底的祭坛有魔尊残留的气息。”
“根据魔尊残留气息来判断，魔尊并未完全苏醒，但实力也达到了归一境巅峰，接近假神。”
“可这些消息，沈炼从来都没说过。”
十方阁老露出一丝惊诧之色，眉头微微皱起，“阁主是说，沈炼杀了魔尊？”
顾修远点头道。
“没错。”
“根据在现场残留的气息来看，还有一位与之旗鼓相当的强者，此人元力属金。”
十方阁老对那则天级任务也有些了解。
那次的人物中，元力为金的人只有沈炼一人。
顾修远摇头一笑，看向十方阁老，轻声道，“我记得他今年才十九岁吧？”
“十九岁的归一，呵。”
“我有多久没听见过这种让人震惊的消息了。”
十方阁老心中对于沈炼的评价再次上升，他站起身也笑了笑，“幸亏阁主目光长远，在多年前就在沈炼身上下注，不然沈炼恐怕就要被其他地方抢走了。”
顾修远之前招揽沈炼的流程其实并不合规。
是他力排众议，亲自找了沈炼。
就是赌他不是池中之物。
“再看看吧，此事目前只是怀疑，谁也没有证据。”
说是这么说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，估计也就只有沈炼了。
十方阁老也不再纠结。
准备回去后，亲自调查一下关于萧立的事情。
阁主这话已经很明白了，为了这么一个天才，做什么都不为过……
沈家。
上官风如约而至，沈炼与其交谈了一番，其果然暴露了自己的目的，他是奔着高胜寒来的。
不过不是炼丹，而是切磋。
高胜寒以丹道闻名，但她自身就是一位极强的魂道修士，年轻时曾有寒霜仙子之名，谁知最后醉心丹道，慢慢隐退江湖。
沈炼问过高胜寒的意思后，代为引荐。
反正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，他也没有多问。
不过。
眼下他倒是有一个棘手的问题。
他突破灵犀之境多年，可无为之境，他却始终不得真意，莫说是临门一脚，他连无为是什么都还摸不着头脑。
为此，沈炼愈发痴狂。
他整日住在山上为自己打造的剑庐之中，练剑成千上万次，就连身法的修炼都在不断为剑意的修行让步。
从白日晴空，到月色朦胧。
沈炼一刻也没有停过，他的剑愈发凌厉，远处的树已被剑气伤得体无完肤，岩石之上也尽是他努力的证明。
他猛地直刺，剑锋带出呼啸之声。
只是这一次。
他没有收回。
沈炼保持这个姿势，默默地站了良久。
“到底什么才是无为？”
他的手臂缓缓落下，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，他练了一天，却也虚度了一天。
沈炼感觉到了麻木。
不是身体上的麻木，而是思想上的麻木，这不是一件好事。
“炼儿。”
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沈炼的沉思。
“雪伯。”
沈炼起身走到雪伯面前，轻声道，“吃食方面有下人来送，您怎么亲自过来了。”
雪伯摇头看了他一眼道。
“我再不过来，只怕你小子就要走火入魔了！”
“你忘记张弛有度这四个字了吗？”
他叹了口气，拍了拍沈炼的肩膀，“你心性坚韧，却也容易陷入一个误区走不出来。”
“有时候，越想得到什么，就越得不到什么。”
“放下剑，去看看你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，看看这阳北城究竟长什么样子。”
沈炼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。
放下？
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两个字。
他忽地想起无为二字，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这两个字的含义。
沈炼深吸了口气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，看向雪伯的眼睛轻声道，“确实该放下了。”
雪伯露出一丝笑意，点头道。
“走吧。”
“别天天在这荒山野林里了，换个别人光是让他半夜在这估计都吓死了，你居然还能在这练剑。”
沈炼下了山。
但他没有回家。
天已经黑了许久，街上的人也早就回家，甚至睡着了。
他一个人走在平日里热闹的街上，一个人从街头走到巷尾，纵身一跃，落在阳北最高的楼上，望着眼前偌大的城池与街道，他缓缓坐了下来。
沈炼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。
可今日他才发现，竟有许多地方，他从未踏足过，不少地方都让他觉得陌生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弧度，自语道。
“阳北竟然这么大。”
沈炼张开双臂躺了下去，望着头顶的天空，看了许久，只觉得群星璀璨，脑海中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宁静。
不是专注，不是心无杂念，而是宁静。
他额头的印记闪着微弱却又不容忽视的金芒，血脉之力自然地开启。
但是这次一切都变得不一样。
沈炼眼中的世界不再是由元力铸成的孤寂世界，而是清晰的画面，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晰。
无为之境，已在悄然间突破。
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，但是他什么都没做，就这么静静地躺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