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人太多了,三个小阵地不可能能拦住,营部让他们往后撤,撤到第二道防线,营部也没有想到日本人连炮火试探都不做,连火力侦查都不做,直接就进行人海冲锋。
“现在,必须撤!我们提供炮火遮断”,营长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咆哮。
“收到”,排长放在步话机,苦笑。
交通壕还没有挖好,现在,日本人就在眼前,他们如果撤日本人就会平原上追着他们的屁股开枪,能回去几个人?
排长叫来通讯员,说道,“让二班儿,三班立刻撤离!”
通讯员急了,他大声喊,“那一班怎么办?排长你们会被包围的!”
排长一脚踢在通讯员的小腿上,大声吼道,“让你去,你就去,快去!”
转身,他看向一边乐呵呵的看着的一班长,说道:“没意见?”
一班长拿着五六冲对着外面就是一梭子,然后换了一个位置,大声喊,“你个老乌龟都在这,我有啥意见?”
排长也拿起冲锋枪,对着外面的日本人连续三个点射,又猫回来,一边换位置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沿着壕沟一边走,一边一个又一个拍着这些战士的肩膀,这些人他都认识,甚至还有他一个村子的兄弟。
这一次,他没有说“活着,回来”,所有当兵的都知道,这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但没有人说话,只是打的越发狠烈,手榴弹扔的越发迅速,换位比以前更快。
营长在望远镜里看到,左右两个小阵地都撤了,但是中间的阵地没有撤,他本能的想呼叫通讯员,但他看到了一班的阵地上,树立一面红旗,那是什么意思?
那是在祁连山里,死战不退的意思!这是告诉日本人,也是告诉指挥部,一班不再撤退,一班要战斗到最后,与阵地同生共死。
撤退的两个班长也看到了,他们眼睛里全是泪,一边对着身边的战士大声喊,“快跑,别停!”,一边拼命的抹眼泪。
所有战士也都知道了,他们的年龄都不大,最小的只有十五岁,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,所有人扛着装备在原野上奔驰,身后是枪声和爆炸声不断响起,所有人都在哭,有的已经在嚎叫了,“日本鬼子,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!”,“排长啊!排长啊!”
有的战士跑过来,一边哭,一边对着哭泣的班长说,“头,咱不跑了,咱杀回去!”
班长抹掉眼泪,对着他大喊,“跑,给我往前面跑,不准回头!”
这个排,这一生都在回忆这个时刻,他们作战无比顽强,无比坚韧,就像是钢铁淬炼过的士兵。
很多老兵后来都做了军官,可他们垂垂老矣,最后在病床上咽气的时候还在喊,“排长,排长啊!”,这些人都知道他们的命不是自己的,他们的命,是排长和一班的士兵,用生命交换来的。
红旗,那在炮火里,飘扬的红旗,最后还是倒下了,在二班和三班跳入第二道战壕的那一刻,它倒下了!
营长在指挥所里,对着那个阵地敬了一个军礼,笔直,刚毅。
所有指挥所里的军人们,同时立正,敬了一个军礼。
这不是一个排长的选择,当那面红旗被竖起来时,另外两个阵地也竖起了红旗,一些最勇敢的中国军人做出了牺牲,他们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保留火种,但那些退下来的士兵,心里燃烧的却是滔天的烈焰!
铁头在旅指挥所,恨不得多出一条手,电话从来没有断过。
赵新新的炮兵因为部署的速度慢,现在才开始炮击,而且并不是炮群射击,只是零零散散的射击,因为还有很多炮阵地没有部署完成。
赵新新也不管了,他在无线电里狂呼,“老子不管你们是不是做好了掩护,也不管你们是不是安置好了炮弹,现在就给老子,全部开炮,坐标6544,6543,6542,重复一遍,坐标6544,6543,6542,按照就近原则全部开炮!”
日本人冲过了第一道防线,人潮再次朝着第二道防线涌来,日本人的炮兵开始向着第二道防线炮击,炮火这一次非常猛烈,他们是想一股作气拿下第二道防线,直逼乌兰察布城下!
三团长转身对着所有通讯员喊道,“让所有阵地,通知所有阵地,给我把红旗都竖起来,今天我们不退了,就在这里和日本人决一个生死!”
于是,黑夜里,一面又一面红旗,沿着壕沟,沿着一个个阵地被树立起来,日本人看不见,但所有祁连山师的士兵都知道,他们死战不退,在这里与日本鬼子决战到底!
马连忠作为装甲团,正在破口大骂,“你他娘的,这桥还没有修通?”
他们被困在山里,沉重的装甲车直接把山间的木头桥第二次压断了,装甲车在等待桥梁的修复。
他们还离乌兰察布有三十公里,可前线已经在血战,怎么办?怎么办?
李团副摇了摇头,他指着光秃秃的山说道,“这周边连碗口粗的树都没几棵,我们要去三公里外伐木”
马连忠再次来到断口处,就四五米的山涧,就硬生生挡住了身后的九十辆装甲车,这他娘的,混蛋!
他转身看向光秃秃的山,又转身看向五米深,宽的山涧,大声喊道,“让装甲车开进去”
“什么?”,旁边的李团副,没听懂。
马连忠转过头对着他大喊,“给老子用装甲车填了它,然后用土填了,用土填了,知道了吗?”
这一下身边的军官都明白了,这狠人要用装甲车填出一条路,可后面还有多少这样的山沟,要填进去多少装甲车?
马连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,他看向乌兰察布的方向,声音平缓的说道,“三旅等不起,乌兰察布等不起,我们不能这么下去,就算没有装甲,也要赶到乌兰察布,就算只能带进去十辆装甲,我们也要在乌兰察布发出我们的怒吼,填进去!旅长要处分,那处分我!”
多有军官立正道,“是”。
一辆装甲车开进了山涧,士兵开始填土,然后是第二辆,第三辆,第四辆,半个小时后,一条钢铁和土石构建的道路出现在他们面前,三旅装甲团开始快速前进。
359旅在奔跑,玩了命的奔跑,现在他们离乌兰察布不到十公里,很多战士其实已经没有意识,没有思考,肺部已经不比疼痛,但两只脚却如同机械般一直在前进,前进。
王震骑着战马从士兵身边飞驰而过,他停在山包上,听着远处的传来的炮声,喊来通讯员,“命令,所有骑兵抛弃辎重,以最快的速度向这里集合!”
半个小时后,一队五百人的骑兵队伍,脱离了大部队,沿着公路疾驰,从南往北直奔乌兰察布而来。
在他们身后,358旅已经构建了三道防线,他们还在黑夜里不断扩展坑道,为了阻击大同的援军。
王震在马上大声喊,“发报给乌兰察布,我们将在半小时内抵达,359旅的骑兵部队500人,听从祁连山师三旅的指挥!”
这一刻,夜已经深沉,可绥远的天空却亮如白昼,一旅和二旅的进攻,在照明弹的照耀下,从白天到夜晚一直不停的进攻,不停的挖掘。
重炮在黑夜里依然在怒吼,火箭炮就像流星,一群一群的划过天际,落在日本人的堡垒群里,装甲部队在废墟里,不断炮击,移动,再炮击,所有士兵的眼睛都是红的,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。
日本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,在重炮渐渐被打空以后,他们承受的伤亡远远大于中国军队。
现在,比的就是火力,比的就是消耗,比的就是你们没有后勤补给,而我们的巴彦淖尔有源源不断的炮弹送上来。
轰六机群也参加了夜晚的轰炸,现在空军研究了一种避免夜晚迷航的方法,阴山堡垒守备军,他们沿着阴山点燃了篝火,只要沿着这些篝火就能到五原。
然后五原到巴彦淖尔之间是蒙汉游击队点起的篝火,指引飞机的方向。
轰六机群连续来回了三次,投掷的全都是五百公斤的重型凝固汽油航弹,将绥远日军防御的中心位置烧成一片废墟,有些地面碉堡被火焰包围,火焰烧尽了氧气,里面的日本士兵活活窒息而死。
祁连山师的步兵们已经进入第二道壕沟,冲锋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,在第二道壕沟里响起,一整个夜晚都没有停止过。
日本士兵也知道,这是最后的战斗,嚎叫着从不同的交通壕里,冲过来,不断争夺,第二道壕沟的每一个位置。
求援电报一封又一封落在青木川的面前,如同沉重的巨石,整个华北参谋部都很安静,所有人都在等,等乌兰察布的战斗结果。
大同的日本陆军已经出发,张家口最后的日本陆军也已经出发。
冈村宁次冷然道,“乌兰察布决不能落入支那人的手里,乌兰察布必须夺回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