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锋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,可刚听到他“喂”了一声,林海月的心头便猛地抽紧。
以她对弟弟的了解,这小子一定压着某种情绪。
声音是紧绷的,略带僵硬,以往这种情况,一般只在发生了什么事情,却打算向她隐瞒时出现。
“小锋,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林海月开门见山,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。
小锋顿了顿,不自在地笑了一声,声音干哑,连带着咳了几声。
“没,姐,没什么事,刚才碰到郑亚龙了,有点还没回过劲。”
“什么?碰到郑亚龙了?”
听到这个名字,林海月脚底一阵发凉,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他看到你了吗?”
“没,他应该没看到我,我和徐磊去市场找货,出来的时候碰到路边几个人,前面的人我不认识,可走到近前的时候,我一眼看到坐在车里的郑亚龙。”
林国锋艰难吞咽了一下。
刚才那一幕,还心有余悸。
他是在路边碰到的郑亚龙不假,可他没告诉姐姐的是,他刚才看到的郑亚龙,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。
郑亚龙坐在一辆颇为豪华的汽车里,后排的车门敞开着,他的几个手下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按在车门边上。
他们揪着他的头发,将他的脸压在汽车后排的地面上,而当林国锋看到郑亚龙时,他正用穿着皮鞋的脚踩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。
与记忆中那个温和憨厚的郑大哥截然不同,当时的郑亚龙面目狰狞,目光狠厉阴毒,操着一口当地话。
林国锋虽然不太听得懂,但那语调中的威胁与恶意让他感到不寒而栗。
为了不引起这群人的注意,林国锋没有调转方向离开,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往前走,直到经过他们。
短短一段路,林国锋的耳中一直充斥着男人不断发出的惨叫。
他用嘶哑的声音讨饶,每一个字都似乎沁着血,撕心裂肺的,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。
而周围市场上那么多人,却纷纷绕着快步离开,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。
尽管林国锋从小是个好勇斗狠的主,时不时就跟人打架,却从来不会对人下死手。
向来都是一对一单挑,打服了就行,说不定英雄惜英雄,双方打完还能成了朋友。
可郑亚龙他们这样的,分明就是不拿对方当人,似乎要了人家的命也不在乎。
这一幕实在可怕,以至于从市场回来后,林国锋的眼前还一直浮现那个男人满脸是血的模样。
“你确定他没看到你?”林海月还是不放心。
林国锋吞咽了一下,喉咙干涩极了。
“应该……没有。没有,肯定没有!我照你说的,去市场之前打扮了一下,本来想戴个口罩来着,可又觉得这天气戴口罩太奇怪,所以买了顶草帽,加上我特意留了胡子,他就算看到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。”
话虽这么说,可心里还是忐忑的。
当时他和徐磊经过郑亚龙他们时,林国锋隐约感觉到郑亚龙朝着他们这边掠了一眼。
可由于心里紧张,他没敢再往那边多看。
不过,怕姐姐多想,林国锋不打算多说,计划着一旦拿好货就立即返程。
大概是听出了林国锋语气中的不确定,林海月心里更加担心了。
“这样吧,你们今天能不能换个地方住,住的远一点,最好住在国营旅社,多贵都没关系,只要安全就行。如果可能的话,尽量明天返程。”
事已至此,只能尽快离开,多说什么也都没用。
“行吧,我跟徐磊商量一下,今天换个地方住。对了,返程的车票我已经买好了,明天晚上的。”
林国锋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过姐姐,只好多说几句让她安心。
“姐,你不用担心,市场上人那么多,我们俩今天还特意穿了一身当地人的行头,肯定没事的。”
林海月沉默。
这种事情,只能往好处想,谁又能保证有事没事。
郑亚龙既然能让人偷了他们火车上的东西,就明摆着盯上了林国锋。
再加上他们当时狸猫换太子,用一些破烂玩意替换了货物,郑亚龙知道后,还指不定怎么恨呢。
挂了电话,林海月心里惴惴不安。
不想让妈妈担心,索性没继续在家待着,去了秦战帮她找的那栋小楼。
这边的装修也是于建设做的,但因为工人忙不过来,这边的进度慢一些,水电刚刚开始做。
林海月楼上楼下走了一边,在心里规划了一下场地的使用,顺便想着到时候在外面挂个什么样的牌子才好。
她站在前院,仰头望着小楼的外立面,越看越喜欢。
小小一栋楼,挺精致的,外墙稍微修整粉刷一下,再做一个素雅一点牌子,效果肯定差不了。
正在心里设想着,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还没来得及回头看,就听到了高义的声音。
“林老师,你来了?”
林海月微微一愣,觉得他这话听上去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。
转头看向他,有些诧异地看到他手里拿着的——锄头。
锄头?
这画面实在有点维和,林海月一头雾水。
“高义,你这是……”
高义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,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。
“林老师,培训班装修,我也没什么能做的,正好我平时喜欢花花草草,家里也养了很多,就想着帮你把前院整理出来,种上一圈植物,这样才不单调,环境也好。”
高义要是不说,林海月还真没想到要搞什么植物。
她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,而是没工夫折腾这些小情小调。
环视了一圈前院,这时才发现,高义已经修整出了一圈种植物的绿化带。
不仅如此,绿化带旁边,还堆了很多砖头。
林海月一阵心塞,“这些砖头是干什么用的?”
高义没看出林海月的不悦,摸了摸脖子高兴地回答说,“用来做绿化带的走边,好看,还牢固。”
林海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高义为什么这么做,谁都看得出。
她以为自己已经表示得很明确了,可没想到,这小子却这么轴。
于是淡淡一笑,说了句,“好,到时候多少费用算一下,我给你付。”